今看两楹奠,当与梦时同。出自唐代诗人唐玄宗李隆基作品《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》,是在公元725年亲祭孔子时所作的一首诗。此诗嗟叹了孔子复杂坎坷、栖遑不遇的一生,对孔子生前的际遇深表同情,对他寄予了深深的悼念。诗中连用数典,比较集中地概括了孔子心怀壮志而始终不得志的一生,表现了对孔子的尊崇,是中国封建社会中尊儒思想的反映。全诗命意严正,构思精巧,语言朴实,风格沉郁。
作品原文
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
唐玄宗 李隆基
夫子何为者,栖栖一代中。
地犹鄹氏邑,宅即鲁王宫。
叹凤嗟身否,伤麟怨道穷。
今看两楹奠,当与梦时同。
词语注释
⑴鲁:今山东曲阜,为春秋时鲁国都城。
⑵夫子:这里是对孔子的敬称。何为者:犹“何为乎”。者:无义。
⑶栖栖:忙碌不安的样子,形容孔子四方奔走,无处安身。《论语·宪问》:“丘何为是栖栖者欤?”
⑷鄹:春秋时鲁地,在今山东曲阜县东南。孔子父叔梁纥为鄹邑大夫,孔子出生于此,后迁曲阜。鄹氏邑:鄹人的城邑。
⑸“宅即”句:相传汉鲁共(恭)王刘余(景帝子)曾坏孔子旧宅,以广其及升堂,闻金石丝竹之音,乃不敢坏。
⑹“叹凤”句:《论语·子罕》:“子曰:凤鸟不至,河不出图,吾已矣夫。”说凤至象征圣人出而受瑞,今凤凰既不至,故孔子遂有身不能亲见圣之叹。否(pǐ):不通畅,不幸。身否:身不逢时之意。
⑺“伤麟”句:麟,瑞兽,象征太平盛世。相传孔子见人捕获了麟,曾大为悲痛地说:麟出而死,我的愿望无法实现了。见《公羊传·哀公十四年》:“麟者仁兽也,有王者则至,无王者则不至。有以告者,曰:‘有麕而角者。’孔子曰:‘孰为来哉!孰为来哉!’反袂拭面,涕沾袍。颜渊死,子曰:‘噫,天丧予!’子路死,子曰:‘噫,天祝予!’西狩获麟,孔子曰:‘吾道穷矣!’”
⑻“今看”句:《礼记·檀弓上》,记孔子曾语子贡云:“予畴昔之夜,坐奠于两楹之间。……予殆将死也。”两楹奠:指人死后灵柩停放于两楹之间,喻祭祀的庄严隆重。两楹:指殿堂的中间。楹:堂前直柱。奠:致祭。
⑼末二句大意为:孔子说他曾经夜梦自己坐于两柱之间受人祭奠,他的梦于今天实现了。
作品韵译
孔老夫子一身奔波,究竟有何所求?忙忙碌碌周游列国,疾恶鄙陋世俗。
先圣诞生于邹氏邑,后来迁居曲阜;这宅院鲁王原想毁它,而扩建宫府。
孔子曾经叹息:凤凰不至生不逢时;见麒麟他伤心哭说,我已穷途末路!
而今到此,瞻仰两楹间对他的祭奠;与他当年梦见坐享其间,并无不殊。
作品译文
尊敬的孔老夫子,你一生劳碌奔波,周游列国,究竟想要做成什么呢?如今这地方还是鄹县的城邑,你终被安葬在了出生的土地,然而你的旧宅曾被后人毁坏,改建为鲁王宫。在你生活的当时,凤鸟不至,你叹息命运不好;麒麟出现,你又忧伤哀怨,感叹世乱道穷。你一生不如意,看今日你端坐在堂前两楹间,接受后人的顶礼祭奠,正如同你生前梦境中所见的一样,想必你也该稍感慰藉了吧。
创作背景
公元725年(唐玄宗开元十三年)十一月庚辰,唐玄宗到泰山祭天,行封禅大礼。封禅之后,顺道经曲阜至孔子宅,派出使者以太牢祭孔子墓,有感而发,作此诗。
作品鉴赏
此诗意在“感叹”孔子的际遇。全诗以疑问入笔,表现出作者于孔子神像前谦恭行礼,心中感慨万千,口内喃喃自语的情状。作者着笔于“叹”“嗟”“伤”“怨”,写出了对己对孔子虽“叹”实“赞”之情,立意集于以“叹”代“赞”,既表达了自己对孔子一生郁郁不得志的叹息之情,又赞扬了孔子“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”的超凡脱俗的用世精神,发人深省。
此诗用典极多。首联“夫子何为者?栖栖一代中”即出自《论语·宪问》:“微生亩问孔子曰:‘丘何为是栖栖者欤?无乃为佞乎?’孔子曰:‘非敢为佞,疾固也。’”此句本是孔子的愤懑之言,孔子自称忙忙碌碌,并非逞口舌之长,只是痛恨世人顽固不化,才著书立说,教化世人。作者化用此典故,抒发了自己的无限感慨,像孔子这样的大圣人,虽终其一生于诸侯之间,劳碌不停,但最终也未能实现自己的理想,这是非常悲哀的一件事。作者的同情之心,一览无余。另一方面,孔子一生奔波劳苦,为的却是天下的苍生,虽屡遭误解,仍孜孜以求,这又是无比可敬的。因此这一句诗便高度概括了孔子一生的功绩和高贵品质,也表达了作者对孔子的景仰和钦服。
颔联承接上句,依旧是引用典故,赞叹了孔子的旧居,孔安国《尚书序》载:“鲁恭王坏孔子旧宅,以广其居,升堂闻金石丝竹之声,乃不坏宅。”写帝王诸侯想要扩建宫殿,也不敢妄动孔子的故居。表明孔子的功绩即便贵为王侯也望尘莫及,旨在高度评价孔子的尊崇地位。这里诗人借用此典故以孔子的旧邑故居因为其主人的威望,得以保存至今日,意在侧面说明孔子受后世万民的敬仰,故居尚且如此,何况孔子本人。含蓄、婉转地表达了自己对孔子的敬重之情。同时,在这里,诗人委婉地把帝王举止和孔子功绩结合起来,暗示读者自己也希望入孔子般,承载万民兴衰于双肩。
颈联是孔子的自伤之词,也是借用典故,借孔子自叹命运不济,生不逢时,政治理想难以实现,真实再现了孔子当年孤寂,凄凉的心境。《论语·子罕》中载:“子曰:‘凤鸟不至,河不出图,吾已矣夫!”传说凤凰现身,河洛图出,是象征圣王出世的瑞兆,然而孔子生逢春秋乱世,刀兵四起。诸侯们只关心自己的领土、霸权、兵力,没有肯行仁义的圣王,因此孔子自叹儒学之道没有用武之地,而自己这些致力于推行德政的人也如那只被愚人猎捕的麒麟一般,早晚要被这个穷兵黜武的时代所绞杀。“嗟身否”感怀身世,“伤麟怨”则叹息王道难行。这些都足以唤起了人们对孔子的深深同情和深切的感慨。也表明作者决意推行仁政,以告慰孔子泉下亡灵。
尾联既是孔子“昨日”的梦想,也是“今日”的现实,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作者一直都有拜祭孔子灵位的梦想,终得实现。“两楹奠”出自《礼记·檀弓上》,本表示出祭奠礼仪的隆重与庄严,用于此,更意为后世对孔子的万分敬重,末句“与梦时同”又完全符合孔子生前梦见自己死后,灵柩停放在两楹之间的梦境。孔子不求生前得到大家的认同,只希望在自己死后,儒学能够得到弘扬,王道能够被人主推行,而今梦想成真,也算是对孔子辗转一生的弥补吧。诗人举目仰望,孔子的塑像正端坐在殿堂前的两楹之间,受人祭拜。作者满怀慰藉之情,祭拜于孔子的灵前,不论是叹惜、感伤,还是哀怨都深深地融入到了对孔子的“赞”中,以“与梦同”表达了自己对孔子梦想终于实现的欣慰之情,也表达了诗人对孔子的“明之其不可为而为之”这一用世精神终被广大人民所接受的肯定。
这首诗追述了孔子一生郁郁不得志的悲惨遭遇,反映了孔子令人悲叹的命运。为实现“郁郁乎文哉”的理想社会,孔子一生碌碌奔波,结果却无处安身,甚至被困陈蔡,险些丧命。但孔子始终没有背叛自己的道德信仰。纵使明知凤图难出,王道难行,明知自己必将如麒麟般惨遭捕杀,也要坚守道德的崇高,只为将来自己的仁义思想能够大行于天下,为苍生谋福,也就在所不惜。既表达了自己对孔子的深切同情,又赞美和褒扬了孔子。结合史料可知,唐玄宗对儒学确实非常推崇,因而他对这位儒学创始人的感情也是真实而深挚的。正是因为作者能把自己的崇敬融入到孔子的深致悼念中,才使得这首诗读来深切质朴,令人信服。
就艺术形式来看,这首诗句句用典颇有堆砌典故之嫌,且诗语质朴无华,在遣词造句上也并无推陈出新之处,算不上是上乘之作,但此诗所反映出的思想和胸襟在历代帝王之作中并不多见。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。另外,悼念孔子所选择的视角十分准确也是一大成功之处。孔子一生生活复杂坎坷,此诗只选择他的栖遑不遇的一面,简单几言,就概括了孔子一生的大事。首两句是叹惜,三、四句是叹美,五、六句是再叹惜,后两句再叹美。全诗命意构思,严正得体。比及一般的咏叹之诗,颇显境界之大,立意之深。
作者简介
李隆基(685—762),即唐玄宗。陇西成纪人。李旦第三子。青年英武有才略,初封为楚王,后为临淄王。韦氏杀中宗,密谋匡复,起兵诛韦氏,奉父睿宗即位,不久禅位。以姚崇、宋璟为相,励精图治,海内殷盛,史称“开元之治”。天宝年间,宠贵妃杨玉环,荒于政治。又用奸相李林甫、杨国忠,导致“安史之乱”,避乱奔蜀。太子于灵武即位,尊为上皇天帝。在位四十四年,庙号玄宗,谥曰明。喜好诗文,有文集传于世。